三十六、捍衛
明明已經是夜深，男人還在書桌前工作。
縱使碧綠色的眼眸早就難掩此刻的疲倦，手中的毛筆仍然在書寫，書房用來照明的燭火一直亮著。
夜很安靜，他曾經渡過很多個這樣寧靜的夜晚。
「阿歲！」突然門外有人叫喊。
男人有些愕然地放下筆。
他沒想過在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找他，首先想到的是隊中會不會出了甚麼事。只是回心一想，會以阿歲來稱呼他的只有同在多摩長大的同伴，絕不是普通的隊士，便放下了心。
門被拉開，出面的人是近藤勇。
「近藤さん！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？」土方歲三略為吃驚。
「還在工作？」近藤勇看著書桌前的燭火。
「嗯。」隨意地應了一下，土方歲三走至書桌前繼續他的工作。
「阿歲，多休息吧。剩下的就留待回到江戶再弄吧！」近藤勇把門拉上，坐在土方歲三書桌的旁邊。
「你這樣叫我怎麼專心……」土方歲三難以致信地看著他的舉動。
「有關隊中的整頓在一時間也急不過來，何況回到江戶還會再招攬新的隊士吧！到時候恐怕比現在還要忙，這段日子還是好好休息。」
土方歲三露出詫異的神色，握著的毛筆在紙上停留幾秒，上面的字瞬間化開了。
真令人頭痛啊。
這個人總愛為別人操心，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？更何況，他早就習慣了通霄工作。再說新選組在重整時期，他手頭上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。
「……我會懂得分寸的。」
「我們多久沒回去江戶了？」近藤勇突然轉了語氣。
「有……八年了吧。」土方歲三遲疑了一會，語調明顯帶著感慨。
「多摩的人們應該還好吧！這次回去，不知道他們會有甚麼反應。」近藤勇對於這次歸程充滿了期待。
「作為大將回鄉，肯定會受到崇拜和敬仰吧！」土方歲三溢出輕笑，口吻多了一種世故的味道。
「唔……這都是阿歲的功勞。敬仰甚麼的怎麼可以少了你那一份呢？」近藤勇聽了之後哈哈大笑。
「我和你之間用得著分得這麼清楚嗎？在我面前你少來這一套。」土方歲三嘮叨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「沒想到配起劍，來到京都，一別就這樣多年了。即便刀劍的時代將要過去，咱們的信念也會這麼流傳下去很多很多年吧！」
回想十八、九歲的光景，他們幾個來自江戶多摩的少年，沒有身份、沒有地位、沒有依靠，希望來到京城闖出一番天地，說甚麼要揚名立威，的確是當初連想也不敢想的。
江戶承載了他們的夢，那個夢不是要名留千古，只是一心想為國家出一分力，貫徹的只是這麼簡單的信念。
「當然。你就照樣穿和服回去，他們要笑就笑我一個好了。」說這句話時，土方歲三是笑著的，可是背後有多沈重只是他自己知道。
土方歲三現在已經不穿和服，改穿西洋的服裝。早前還將髮尾剪掉了。
鳥羽伏見之戰令他深深體會到刀劍時代早就不復存在。他永遠不會忘記有多少隊士死於敵人的槍林彈雨之下。今後的戰爭必用大炮不可，他們配劍執槍根本一無所用。
只是近藤勇不知道，鳥羽伏見之戰他代替了近藤勇，看到這殘酷的一切。刀劍曾經成就他們，但是只是留戀昨日的光輝只會讓自己走至滅亡。
但是，他會始終如一的捍衛由近藤勇成立的新選組。
＃
這是土方歲三在鳥羽伏見之戰後，第一次親身探望沖田總司。
「快躺下來。」一進去便看見沖田總司蒼白的臉。
「土方さん，連你也將我當作是病人了。」沖田總司起初顯得不太願意，但是最終在土方歲三的眼神下屈服。
「總司。回到江戶你就給我好好的休養，其它的都不需要你管。回去之後，新選組的隊員會再重組，這一點你不用擔心。」土方歲三向沖田總司下最後一道命令。
「你在說些甚麼？我的身體好得很。」沖田總司激動得要從塌塌米上起來。
「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明白？」土方歲三皺起眉頭，語句中有些為難。
「土方さん，」沖田總司的話不難讓人聽得出是顯得很吃力，「你不要濫用你的同……咳咳……」
「總司！我不是說了……」
「咳……不要濫用你的同情心，土方さん。」沖田總司的眼神流露出憂傷、不服、絕望以及一些土方歲三看不懂的情感，使他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沒辦法說下去。
「除了為新選組擋去前面的敵人，我還可以做甚麼……我的性命本來就不值錢，可以死在敵方的劍下也是不錯的事啊……」
為甚麼土方歲三要這麼殘忍呢？他這麼一走永遠也回不來了。
他知道一旦是土方歲三決定好的事，就算是他本人有多不願意也好，對方怎麼說怎麼挽救也只會是徒勞。
「不是讓你浪費時間！病好了還是要趕回來！」土方歲三的言語到底有多少說服力？沖田總司心裡面很清楚。
「土方さん，你的劍術會比我厲害嗎？等你有一天可以有能力打敗我才說。」沖田總司刻意的挑釁。
「好，記住你說的這句話。」土方歲三接受他的挑戰，「讓我證明給你看，現在的你，隨便一個普通的隊士都可以令你成為敗將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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