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如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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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有你們在的地方，就是我的家。
　　謝謝你們的愛護，讓我學會怎麼真心微笑。

　　這份愛，無以為報。
　　可以的話，請讓我叫你們一聲『爸爸』、『媽媽』。

夏目貴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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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陣陣蟬鳴為這鄉村帶來盛夏的氣息。
　　午後，微風掠過一幢古老的大宅，掛在窗邊的風鈴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　　少年伏在臥房的窗櫺上注視遠方的景物。他很安靜，靜得像沒有人在那裡一樣。如果仔細的看，他甚至有種跟年齡不符的憂鬱。
　　將遮蓋眼睛的瀏海撥開，一片晴空落在他的眼眸。
　　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遼闊清楚的天空。以前在城市居住，看得最多的是大片白雲飄浮的天，有時會使他的心情也隨即變得沈重。而在這裡，彷彿能夠看到很遠，明亮而清晰。

　　「天空很藍呢。」
　　輕說著跟剛才帶著淡淡傷感的神情不合的語調，少年綻開一抹淺淺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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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臥房的門被硬生生地拉開。
　　少年知道是誰，沒有轉身去看。
　　──恐怕這幢房子只有他會做出這樣惹人注目的動作。

　　「夏目！夏目！」不出兩秒，背後傳來不忿的嗓調。
　　「老師你回來要敲門，這是禮貌。」夏目依然凝視窗外的景色，看著看著，雙眸漸漸變得混濁。
　　「甚麼？我是你的老師吶！」招財貓的神情突然沈下來，邁出短短的猫腿走近還伏在窗櫺上的少年，「你在看甚麼？」
　　「沒甚麼。你去哪裡了？」夏目巧妙地避開猫咪的提問，有一剎那的情緒被隱藏起了。把窗簾拉上後，目光終於落在他身上。
　　「今晚附近村落會有祭典，我到那裡轉了一圈。」猫咪提起祭典格外興奮，語調不自覺提高，「夏目，我們要不要去？」
　　「今天不可以外出。塔子阿姨到超市買東西，我不想她回來後發現不見我。」看似隨意而出的話語，包含少年對受惜的人的關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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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夏目，幫我開這瓶子。」猫咪遞上裝果醬的玻璃瓶子。
　　少年把課本闔上，好看的眉毛輕輕皺起。
　　「你又擅自從冰箱拿食物啦。」都說這麼多次還是不聽。夏目被激怒，拒絕接過瓶子。
　　「你這小子不要太囂張！我的話就是命令，聽懂了沒？」猫咪一臉倨傲的回應。
　　「你答應我，最後一次喔。」夏目將猫咪鬧彆扭的話過濾掉，還是幫他打開了瓶子。

　　「好吃……嗯……剛剛我經過客廳時，聽到電話在響。」猫咪津津有味地舔著巴掌。
　　「你說甚麼？你怎麼不立即告訴我？」夏目一聽，回瞪猫咪一眼，轉身奔下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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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喂，是塔子阿姨嗎？我是貴志。……嗯……這樣啊，好，我馬上來。」放下話筒，少年跑了幾步，從玄關處拿起雨傘，推門出去。


　　急著要出門，少年甚至忘記手裡還握住雨傘的目的，直到出去被雨水淋濕後才發現。
　　頭髮上有水滴下來。

　　這份冰冷的感覺，跟當天一模一樣。
　　看到漆黑的天空，宛如明天不會到來。曾經他以為，無論是走到哪裡都一樣。

　　夏目收起邁出的步伐，退到屋簷下將雨傘打開，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天的情境。


　　「你為甚麼要來到我家？」女孩正在哭鬧，怨恨的眼神映入他的眼眸，「自從你的出現，爸爸媽媽的精神全都花在你身上，他們明明是我的爸爸媽媽！」
　　他知道寄住在她家會為她帶來困擾。
　　他並不想這樣做，他不是沒有想過不再依靠任何人。只是，不想就可以了嗎？他一個人，可以去哪裡？離開那個家，他何去何從？
　　「我不會搶走妳的爸爸媽媽。妳的爸爸媽媽，永遠都只能是妳的。」他咬緊嘴唇，花很大力氣才能完整地說出這句話。


　　這句話，告訴她，也告訴他自己。他不可能成為她家的一份子。


　　隱約記得那天晚上跑出那間屋子後，他一個人走了很遠。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，他分不清滑過臉頰的是雨水，還是他的淚水。不過他心裡其實很清楚，他正在奪走他人的愛，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溫暖。
　　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呢？他從來沒有想過為其他人帶來痛苦。
　　父母去世後，被親戚推來推去，到過的地方很多，遇到的人很多，不過每次的逗留都不長，每段感情都不深入。別人認為最快樂的童年，佔據最多記憶的，只是在收養他的親戚不願意繼續收留他的時候，把自己擁有少之又少的東西收拾好，然後默默離開而已。

　　他早就習慣了。
　　自他懂事以來，就一直週旋在這樣的離別之中。


　　如果不是遇見塔子阿姨，他很有可能會一直走下去。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，他的去向哪會人在意？
　　「你叫夏目貴志？我是藤原塔子，我丈夫滋是你家的遠房親戚。」雨停了，藤原收好傘，朝他招手。
　　溫柔的笑容，令他的心頭淌過一股暖流，即使在微涼的夜晚，也不再感到寒冷。
　　「我和丈夫滋住在離這裡很遠的郊外，雖然是很古老的大宅，但是對於我們兩個人來說恐怕會有點冷清呢。你想不想來我們家？」
　　聽到塔子阿姨的話，他全身微微震抖，眼角閃爍的光反映出他的驚訝。竟然有人願意收養自己，這種事會發生嗎？除了怔著，他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。


　　一直以來，他在別人眼中只是一個累贅。難道不是嗎？

　　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塔子阿姨。她真是很溫柔的人，而這個溫柔的人竟然希望給他一個家，他從小渴望擁有的，一個溫暖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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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現在想起，一個經常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的孩子，不時會對著空氣說話，甚至還說見到普通人見不見的『妖怪』，叫他們如何相信？
　　最令他難堪的是，當他說著真心話，他們以為他在說謊；當他們以為他不再說謊，卻是他第一個謊言的開始。

　　他一直很努力想成為大家眼中的乖孩子。
　　為此他撒了第一個謊言作為代價。可是代價太重，卻得不到想要的結果。

　　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了解他。因此他的內心，從來沒有為任何人開啟。他一直握著可以開啟內心的鑰匙，沒有人願意接過它。是因為他們不是他真正的『家人』？真正的『家人』才會願意相信彼此。
　　只是他一直深愛的家人，卻丟下他一個人在這個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他的世界。

　　到底一個家是怎麼的？
　　他只不過是想有爸爸媽媽，以及感受到溫暖和關懷而已，簡單如此的願望真的很難實現嗎？這些東西看似哪裡都找得到，又看似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。


　　「貴志！」塔子阿姨在超市的簷蓬下看到夏目，對他連聲呼喊。
　　「塔子阿姨。抱歉，讓妳等這麼久。」走近，將手裡未打開的雨傘遞給塔子阿姨。
　　「雨下得很大耶。」眼看夏目淋濕接近一半的衣服，一下子又慌起來，「我應該提醒你多加一件衣服才出門，看你衣服都淋濕了，這樣會感冒的。」


　　如果是媽媽，大概會是這樣會關心自己的孩子，疼愛自己的孩子。
　　以前強迫自己忘記，想不到真的忘記很多，關於爸爸媽媽的笑臉，溫柔的話語，竟然會記不起來。
　　如果可以，可以將眼前這位疼愛他的人跟媽媽的影子重疊嗎？他相信媽媽就是這個樣子。


　　塔子阿姨遵守約定，自那次之後她真的登門拜訪。
　　「他們是來找你的？」女孩一直在他身邊，見他看得入神，低聲問他。
　　「欸？……嗯。」他有些慌亂，只好如實地的點頭。
　　「你是不是會跟他們走？」
　　「我、不知道。」他懊惱地問自己，明明是想有關心自己的人，如今藤原夫婦不是來了嗎？何況是那麼仁慈，那麼溫柔的人，為甚麼還要猶豫呢？
　　「這是你將爸爸媽媽還給我最好的方法。」甩下悔氣的一句，女孩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臥房。
　　「妳聽我說──」他想喊著她，只少告訴她，他一直沒有要搶走她父母的念頭，但是她不作理會。門外的聲響終於引起房間裡的注意，門被拉開，大家看到是他，都顯得一臉尷尬。
　　「貴志，歡迎回來。你過來，我給你介紹，他們是你的遠房親戚，滋叔叔，還有塔子阿姨。」養父母示意他進去。
　　「你們好，我叫夏目貴志。請你們多多指教。」他走到他們身旁坐下，以忐忑的心跟藤原夫婦打招呼。
　　「你願意跟我們走嗎？跟我們一起生活，我們會給你好的照顧。」第一次見到滋叔叔，他的性格跟塔子阿姨很相似，為人親切隨和。


　　為甚麼他會想起這些呢？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雨，擾亂他的思緒嗎？
　　「貴志──把你的外套脫下來。」這時塔子阿姨拍拍他的肩膀，讓他濕掉的外套脫下來，然後把穿著的外套脫下披在他的肩上。
　　「塔子阿姨，這樣妳會冷病的。」夏目好像觸電一樣呆著不懂反應。
　　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緒，本能地去推開塔子阿姨的手，但是她的一句「不要」又使他放下手。



　　一瞬間，幾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。


　　「抱歉，我也不想把你送走。」當他離開那戶人家時，女孩的父親對他說了這麼的一句話，「你不要覺得我們不近人情啊。」
　　「叔叔，感謝你的收留。」他回頭對他笑，流下的眼淚夾帶感激和不堪，有點苦澀的味道。
　　「好好調整心情。……還有，」他把掛在牆上的大衣拿下，扔給他，「這衣服就送給你，一路走好。」



　　現在長大了，比起小時候，算是看得透徹些。當初願意收養他的親戚都是出於好心，跟藤原夫婦的想法是一樣的。
　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吧。就像他不曾跟藤原夫婦提及他能夠看見『他們』一樣。他明白這點，所以不會責怪任何人。

　　他疼愛藤原夫婦，他永遠不會忘記是他們給予他一個真正的家。他打從心底為他們著想，為了保護最重要的人，他決定保守這個秘密。



　　真正的家人，不一定要有血緣關係。只要有互相關懷的心，同樣可以親密無間。有付出真心，不用擔心收穫不到世間的愛。

　　幸福是甚麼？就是有愛有家，有你們的地方，就是我的歸屬之地。


　　


 
後記


　　這篇寫的過程哭了幾次，然後一邊寫一邊想夏目的童年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悲慘。
　　這篇是會交給學校校園報「筆談風月」的稿子，主要目的是宣傳夏目友人帳。我知道是遲了，而且我的文筆不好，所以不打算公開名字。
　　這篇作為【家庭篇01】，我覺得將夏目寫得很憂鬱，但我相信會好起來。我認為還是挺符合第一季時「感覺夏目很可憐」的感覺呢。
　　第一次寫親情感到很有些不好意思。塔子阿姨母愛真偉大！夏目一定會很幸福。夏目的情緒變化很難寫，這篇一直維持在反覆不定的憂鬱之中，搞得我的心情都很沈重。我保證寫到結局時會讓他變得樂觀起來。
　　其次就是這篇的敘述手法。我用了事件跟回憶之間的穿插，讓夏目憶起童年時的不快來作對比，畢竟是沒有試過，可能會有點亂。最後就是收尾超簡單的，我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。但是寫到夏目對家人的感覺時卻哭了，我想我真的投入太多感情。還有最後一句話是夏目說的。


　　廣告︰下篇是【友人篇01】。以夏目的朋友為第一人稱。
  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  到底夏目在朋友心中是怎樣的呢？請大家期待。


　　注︰大家可以到我的空間聊天，甚麼話題都可以，在這裡留言討論夏目友人帳也可以這樣。（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