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如雨

一、重遇

　　江戶時代。
　　文久三年，京都。


　　沖田總司倚在新選組屯所前川邸前門，看到飄落的櫻花花瓣，回憶驀然像潮水般湧上心頭。伸手去接飄落的花瓣，握著，再慢慢放開。

　　京都的櫻花開得遲，江戶的櫻花早就開至荼蘼了吧？來到京都之後，他好久沒有靜下來欣賞櫻花了。

　　他是怎麼了呢？怎麼會突然間想起那些在江戶的事？

　　「總司，抱歉讓你久等啦。」這時，遠方傳來藤堂平助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。

　　沖田總司依然凝視著櫻花沈思，沒有即時回應。對於他來說，櫻花，帶給他的回憶實在是太多了。曾經，有一個女孩說過，會一輩子留到他的身邊。曾經，她在滿天櫻花花瓣紛飛的時候，離開了他。曾經，她承諾過會回去江戶找他。只是，後來，後來呢？

　　後來，這個故事沒了下文。

　　「櫻花有甚麼好看？」藤堂平助倪了沖田總司一眼，感到非常奇怪。

　　「沒甚麼。」沖田總司終於從回憶中抽身，良久，才把視線從櫻花中收回來，「只是想起了一段有關櫻花的回憶。」

　　他不願意回首和多談，那一段不怎麼愉快的回憶。


　　雖然同樣是維持京都的治安，與往日不同的是，兩人今天首次穿上了新選組羽織，走在京都的大街上。

　　「雖然早就知道新選組在京都不受人民歡迎，沒想到會到了如此的地步啊。」藤堂平助輕聲地感嘆，感慨新選組的形象在人民的心中這麼不討好。

　　「這樣不是很好麼，他們把路都讓給我們了，路變寬廣了也比較好走吧。」沖田總司一邊環視四周，一邊回應藤堂平助的話。只是，說話的語調有些隨意。

　　「這裡的人該不會都被長州那些人用錢收買了？」藤堂平助心裡並不服氣，為甚麼做相同的事，卻得不到相同的對待？

　　沖田總司表示認同，不久後又說︰「另外一個原因是，新選組到目前為止，並未做出一件讓他們信服的事情來。因此，他們不認同我們，也是情有可原的吧。」

　　「話不是這樣說吧……」藤堂平助的話還未說完，便看見有人在大街上發生爭執。



　　「你快把我的錢袋還給我！」少女大嚷，可是那名搶劫她錢袋的浪士，不但沒有把錢袋還給她，還拔出刀，朝她砍下去──

　　沖田總司二話不說便拔劍出鞘，還沒揮刀，那名浪士已經嚇得把偷來的錢袋丟下，然後轉身慌忙地逃走。

　　目送著那人遠去的身影，沖田總司狠狠地甩下一句「無可教藥」，沒有追上去。否則，他們的生命在下一瞬間便會終結。

　　藤堂平助先把少女扶起來，再把丟在地上的錢袋撿起，交還給那名少女。



　　「謝謝。」接過，少女誠懇地道謝。

　　當少女抬起頭時，沖田總司才看清楚她的臉孔。頭髮綰起，盤成髻，並插著髮簪，炯炯有神的眼睛，以及淡淡的笑容。襯托繡著色彩斑斕花朵的和服。

　　很像她……真的很像她……

　　沖田總司當時唯一想到的是記憶中的那個身影。那一刻，他覺得她就站在他的面前。


　　
　　真是很像那個陪伴自己長大的女孩。

　　但是，她又怎麼會來到京都呢？所以，一定不會是她。


　　江戶才是他的故鄉。

　　他想念那裡的櫻花，想念她和兩位姐姐。不過，他知道，江戶並不是她的故鄉，每次問她有關出生和父母的事，她都說忘記了。其實他知道她並不是忘記了，只是假裝想不起來罷了。她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，但是每次看見她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，很難令人想起她會有這麼悲愴的身世。

　　一別經年，或許她想就已經忘了……忘記了他。

　　那個特別鍾情櫻花的女孩……

　　「總司，為甚麼你的運氣總是這麼好呢？」藤堂平助故意地說。

　　聽到藤堂平助這麼一說，少女有一剎那怔著了。

　　「我改天再向您道謝，新選組的沖田大人。」向沖田總司鞠躬道謝後，少女便轉身離去。



　　她知道他。

　　他沖田總司可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出名的哦？竟然在街上偶爾碰見一名少女，也認識他的名字。

　　聞言，沖田總司的嘴角輕輕揚起，不為甚麼，只為這簡單的一句話，以及，這名讓他想起記憶中那名女孩的少女。

　　
　　
　　「這是……甚麼東西？」沖田總司把跌落在他腳邊的物件撿起。

　　那是類似護身符之類的東西。紛藍色的小布袋，上面的是色彩斑斕的圖案，是剛才那名少女的吧！肯定是剛才掙扎的時候掉到地上的。

　　他們今天萍水相逢，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？想到這裡，沖田總司忽然有點失神。

　　思索了好一陣子，最後，沖田總司決定還是保留著它。既然那名少女認識他，要是她重視這個護身符，總有機會來找他吧？所以，他替她保管一段日子好了。


　　「離開江戶的那一刻，一切是注定回不了頭的……」沖田總司道出的話，很輕很輕，彷彿會在微風中瓦解。在那一瞬間，沖田總司真的很想詢問那名少女，他們到底是不是認識的？只是，他真的很怕問出問題後，得到的不是他想要那個的答案。